心绪

    武林盟大会那天正是立冬,嵩阳城又在北地,天愈发地冷。

    马车里燃着炭,季怀手里抱了个铜制的手炉,身上还披着厚厚的狐裘,半张脸都陷在柔软蓬松的绒毛中,倚在车壁上昏昏欲睡。

    赵越看了半天的书,头昏脑涨地抬起头来,便见季怀这幅睡容,顿觉耳清目明。

    “主上,前面就是嵩阳城了!”门外驾车的人喊道。

    赵越探出头去,低声斥道:“小声些,七郎在睡觉。”

    那人讷讷不敢再高声,“是。”

    赵越放下厚重的门帘,刚坐下便见季怀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,“赵兄,到了么?”

    “到了,马上就要进城。”赵越嘱咐道:“嵩阳城内龙蛇混杂,暗处有许多人都在盯着你,还得委屈贤弟尽量不要出门。”

    “无妨。”季怀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两个人没说几句话的功夫,马车就进了嵩阳城。

    马车外听着人声喧哗十分热闹,季怀虽然好奇,却也忍住,不动声色地半阖着眼。

    约莫过了半个时辰,马车终于停了下来,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,一阵冷风灌了进来,季怀缩了缩脖子。

    “主上,季公子,咱们到了。”驾车的人道。

    赵越先行出去,那人将赵越扶下马车同他说话,季怀在车门前打量了一眼外面,看着像处偏僻的宅院,门前还有棵桂花树,七八个仓空门的人在此接应。

    有人冲他伸出手来。

    季怀穿得厚重,便将手搭了上去。

    那只手清瘦冰冷,竟比这寒天还要再凉上几分。

    季怀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一眼,奈何对方浑身黑袍遮得十分严实,扶他下来之后连手都缩进了黑袍之中。

    “七郎,外面冷,快进屋暖和暖和。”赵越对他道:“我还要去城主府拜访,晚膳要用什么你尽管吩咐他们去做,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季怀点点头,便听赵越对站在他旁边的黑衣人道:“风左,保护好季公子,不准有半点闪失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风左应声,对季怀道:“季公子请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季怀随风左进来这僻静的宅院,宅子并不大,三进宅院,季怀被安排到东厢房,里面烧着炭,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太大还是太久没人住过,季怀一进去便觉得阴冷非常。

    “公子晚上想吃什么?”风左问。

    马车上颠簸这几日,季怀食欲一直不怎么高,这会儿也不饿,便道:“做些清淡点的小粥就行。”

    风左领命下去,季怀坐在炭炉旁烤火,思索着季铭给他留下的临终遗言。

    含玉这个表字。

    去西北石源城接季瑜的尸身回晚来城——却没有告诉他季瑜在石源城何处。

    还有那句似是而非的诗句……

    那些人想通过他找到那张图,“含玉”这个表字与其说是季铭给图留下的钥匙,在季怀看来,却更像是个诱饵——

    让武林各派来找到他,带走他。

    季怀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季铭生前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,若赵越所说大部分都是真的,那么武林中人找了公孙止四十多年都没有找到,却偏偏在他快死的时候找到了晚来城。

    如果没有遇到湛华这个意外情况,他至多是会被各方势力争抢,断不会有生命危险,季铭像是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——

    季铭故意放出了消息,更是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钥匙就在季怀身上,找图就得先找到他。

    季铭到底想做什么?

    季怀读书不好,也不是经商的料,并不怎么聪明,放在旁人眼中更是空长了副好皮相的草包,甚至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。

    可当现在他被诸多势力推着搡着往前走,走得迷迷糊糊不知所措时,他却突然觉得不甘心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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