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

戏虽继续了,可底下不乏戏迷,耳聪目明,只那么一个错漏,根本瞒不过真正内行人的耳朵。

这出封箱戏,砸了。

第24章

谢过幕,下了戏台,何少桢耳边依旧嗡嗡作响,全不敢看容述。

何少桢想,完了,完了。

他师哥肯定更瞧不上他了。

不止何少桢不敢看就容述,就连容家班的其他人都小心翼翼的,不敢吭声。能待在戏班子里都是知戏,会唱戏的,何少桢在台上的事故一出他们都难以相信,各个面面相觑,却也不敢去触容述和何少桢的霉头。

平日里容述鲜少发脾气,就连对戏班子的管理都有些漫不经心,可他们知道,是容述给了他们容身之处。

容述对上了戏台的戏向来要求尽善尽美,不但对底下人严格,对自己更是严苛。这么多年来,容家班从来没有在台上出过错,如今不但出了,还是出在何少桢身上。

嘶简直不敢想。

容述却没有发作,神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喜怒。

按照惯例,封箱戏之后就是祭祖师爷。今年他们定的饭店还是春满园,是沪城的老酒楼了。戏班子里的人恭恭敬敬地将祖师爷请去春满园,一路唢呐板鼓声不歇,浩浩荡荡,引得路人引颈张望,颇有几分热闹。

春满园已经被容述包下了,不待外宾,偌大酒楼,今日只有容家班的人。

何少桢沉默地抬头看着神龛上的唐明皇,他七岁就入梨园行了,同容述不一样,他是被他爹娘送进梨园行的。他家中兄弟姐妹多,日子过不下去了,他这个不大不小的,就显得愈发多余。

他还记得头一回祭拜祖师爷,是他爹娘让他签下那一纸契约那天。

屋子里点着香,台上是祖师爷,斑驳的墙面上悬挂着同光年间的名伶画像,有些年头了,泛着黄,一双双眼睛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,何少桢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,前路茫茫,他年纪小,却本能地觉出几分惊惶。

何少桢小声地对他爹说,爹,你带我回去吧,我不想学唱戏。

他爹说,你这傻孩子,说什么胡话,爹这是给你找个好营生,等你成了角就风光了。

何少桢无措地望着他爹,又望向他抹泪的娘,他娘垂着头,枯瘦粗糙的手指抓着他,说,娘对不住你。

她哽咽道,你跟着师父好好唱戏,好好学,争口气,啊?

何少桢不喜欢唱戏。

可由不得他不喜欢,师父的木棍不留情,两指宽的木板打下来,能疼得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。疼,还饿师父不给饭吃,戏班子里不留没用的人。

怎么办?唱吧,唱好歹能挣一条活路。

何少桢没想到,唱戏这么苦,竟还有人心甘情愿来遭罪的。

那时正是隆冬天,他跟着师父去拜访沪城名旦苏寒声,他师父同苏寒声是昔年戏班子里一起学戏的师兄弟。可同是师兄弟,命却不同,苏寒声是角儿,他师父却籍籍无名,只能将所有的指望都压在他身上。

尚是清晨,日头还未高升,院子里氤氲着浓白的雾气,何少桢和师父跟着下人穿过拱门,踏上小径,还未走近,就听一道清越婉转的嗓音,是在吊嗓。

何少桢师父听了片刻,忍不住说,好嗓子!

几人走近了,就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少年,那少年眉眼生得丽,身段修长,年纪虽不大,却已经很见风姿气度。

何少桢抬起眼睛,和那少年对了个正着,那少年神色冷淡,恍若未见他们,兀自慢慢地练着声。

后来何少桢听说容述是自己想唱戏的,惊讶得不行。那时他们偶尔在一起练戏,休息时,容述还压着腿,何少桢凑过去,小声地问他,“哎,他们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?”

容述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
何少桢不死心,道:“有钱人不是只听戏么,干嘛唱戏啊?”

容述说:“喜欢。”

何少桢愣了愣,咕哝道:“唱戏有什么好喜欢的,每天练戏多苦啊,就算熬成了角,也没什么人瞧得上。”

容述目光落在他脸上,淡淡道:“我唱我的戏,管他们瞧不瞧得上。”

何少桢怔怔地看着容述,心里竟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羡慕黯然,羡慕不知从何而来,黯然也不知因何而起,还年少,懵懵懂懂,那种感觉却深深地烙在了何少桢心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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